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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(第1/4页)
第3章 出门以前,郑徽自头至足,细细检点了一番。 他也检点了仆从的衣饰。贾兴、杨淮、牛五,还有一个叫孙桂的家童,都跟着他出门,也都穿得衣帽鲜明。六匹马,刷得干干净净,鞍辔上的铜饰,亮得耀眼生花——那花了牛五和孙桂一上午的工夫,才能擦得这么亮。 “走吧!”一切准备妥当,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,郑徽这样对贾兴吩咐。 牛五当先领路,出了东门,转往皇城大街。贾兴在最后,骑一匹、牵一匹。牵着的那匹马,驮着钱袋和重绢,钱袋相当沉重,压得那匹马的腰都弯了。 绕过东市,进平康坊西门,南回数折,到了鸣珂曲。 牛五放慢了马,后面的也都紧一紧手中缰绳,一直到李姥家停住,都下了马。 “叩门!”郑徽一指马鞭,嘱咐牛五。 于是,牛五上前拍动黑油大门的兽环。好久,门开了,探头出来的正是上次所见的那个十岁左右的侍儿,双眼灼灼,望着郑徽,却不说话。 郑徽假作从未到过这个地方,问道:“这是哪一家的府第?” 那天真的小女孩,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。然后,突如其来地转身跑着进了侧院,大喊道:“前天故意把马鞭子掉在地上的那个人来了!” 一听她这样通报,郑徽自己也笑了。不过从这小女孩的神态语气来看,可以确定这是一户什么样的人家,便毫无顾忌地闯了进去。 “小珠!你快去,请那位郎君稍微等一下,让我换好衣服,再请他进来。”刚走近侧院,他听见屋子里有人这样在嘱咐。她的声音,像响在丹凤门城楼上空的鸽铃那样清脆好听。 郑徽非常高兴,他听出来他是受欢迎的客人,而且她们似乎正期待着他来。 “喂!”那叫小珠的女孩拦住他说,“你这位郎君等一等!我们小娘子在梳头换衣服。” 郑徽笑着点点头,招手叫她过来,从衣袖中取出一串五彩璎珞,说:“这个送给你好不好?” “真的?”小珠惊喜地问,似乎不敢相信。 他用行动作了答复——把那串璎珞从她头上套过去了,这是成年妇女用的颈饰,在小珠是太长了,一直垂到胸前。她用手捧起璎珞的末端,微笑着把玩不休,那份娇憨的稚气,引得贾兴他们都笑了。 “噢,”小珠突然抬头问说,“我还没有问你的姓。” “我姓郑。” “郑郎,要不要我带你去见我们的姥姥?” “好啊!你带我去!” 他在一所小小的养静的精舍中见到了李姥——五十多岁、驼背、一头蓬松的白发,却有着一对如苍蝇般明亮锐利的眸子,样子像个女巫。 这时,她正靠在榻上,由两个侍儿替她捶腿。见到郑徽,挥一挥手,遣开侍儿,缓缓地从榻上坐起,一面打量着来客。 “荥阳郑徽,拜见姥姥。”他早已打算好了,不惜降尊屈贵,用最尊敬的礼数来对待李姥。 “不敢当。”她用苍劲低沉的声音,极慢地回答,神态显得有些傲慢,“请问郑郎,有什么贵干?” 他防不到她会这样发问。到这些地方来干什么,还需要问吗?这明明是假作痴呆,倒有些不好应付。 念头一转,他从从容容地答道:“听说这里有一座院子空着,不知道能不能出租?” “这话是听谁说的?” 又是句不容易回答的话,然而也还难不倒他,“昨天在南曲素娘家,听韦十五郎告诉我的。”他说。 “噢,你是韦十五郎的朋友?”李姥神情不再那样冷淡了,“那好商量。请到客厅坐!” 李姥颤巍巍地站起来,扶着侍儿的肩头,陪郑徽一起走了出来。在院外侍候的贾兴等四人,看见主人,一齐垂手肃立。李姥很注意地看了他们一眼,脸上微微有了笑意。 客厅宽大而华丽,厚厚的帷幕加上砖地正中一个炽红的火盆,把深秋的凉意,驱逐得干干净净。 李姥请他并坐在一张榻上。侍儿点茶上来,她亲手捧了一盏递给他,然后问说:“郑郎从河南来?” “不,常州。”他说,“家父是常州刺史。” 李姥深深点头,在笑容以外,开始显出尊敬的神色,“哪天到的?”她又问。 “来了几天了。” “预备在长安久住?” “也不一定。等明年进士发榜以后,再作打算。”他又重申前请,“如果姥姥这里有多余的房子,我极愿意租了来住。租金多少,只听姥姥吩咐好了。” “只怕房子不好,你要不嫌弃,尽管搬了过来。房租可是绝不敢收。” “没有这个道理,一定要请姥姥吩咐一个数目。” “不必,不必!”李姥摇着枯干的双手,“你明天先搬了来再说。” “既然如此,恭敬不如从命。我先向姥姥道谢。”他准备离座作揖。 “住在一起,就是一家人。”她一把拉住他说,“太客气反倒生分了。” 就这时,隐隐有环佩之声传来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