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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(第2/17页)
中领略到了。” “看来跟刘姑太太在一起,日子会过得很舒服。” “那要多谢你。” “不!我何可居功?”龚定庵说,“幸而邂逅宋嫂,这也是缘。” “噢!”龚定庵忽然想起,“刚才刘姑太太要我回避,跟你谈了些什么?”他紧接着声明,“如果不能告诉我的,你不必说,我不介意。” 燕红本来不想说,反由于他是这种充分谅解的态度,觉得说比不说好。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隐瞒,只要他问,她一定据实回答,此刻如果不说,就不算完全以真心相待,这在她的感觉中,是一件可惜的事。 于是她想了一下笑道:“刘姑太太劝我的话,想来你一定赞成。” 她故意把话停下来,带一点试探的意味,龚定庵很快地想到刘姑太太会不会是劝她还俗呢?转念到此,不由得兴奋了,但看到燕红的冷眼,心生警惕,便即保持沉默,只用眼色要求她说下去。 “她问我受了戒没有,我说没有。她说既未受戒,还是在俗,要我照俗家的打扮。”燕红又说,“她的意思,要我把头发留起来。” 刘姑太太的想法,比他人又深一层,是根本不认为燕红已经出家,这比劝她还俗更有力量。龚定庵自然希望她能听劝,但亦深知燕红不是那种随便能改变志向的人,且听她说下去再做道理。 不过,他没有想到,燕红会问他:“你看,我是不是该把头发留起来?” 他想说:应该。但念头一动,立即自我否定了,劝将不如激将,但要激得巧妙,也就是不会让她起反感。 于是他想了一下说:“这要看你这心坚不坚。道心坚,不在乎世相,像道济和尚,饮酒食肉,一如常人,无碍其为高僧。从前像这种例子很多,譬如有位高僧,人称‘虾子和尚’;汴梁大相国寺甚至有‘烧猪院’。世法原非为有慧根的人而设。如果你对自己的道心没有把握,不妨仍旧作比丘尼的装束,留此世相,作为对自己的一种有形的限制。” 这番说辞,娓娓言来,冷静而又是为燕红设想,而且在根本上是劝她坚定道心,并没有希望她仍归尘网的意思,因此说服的力量,比刘姑太太又大得多。 “我要好好想一想。”她这样回答,随即落入沉思之中。 “要不要点灯?”是宋嫂的声音。 暮色已很浓了,但月亮却还未上来,龚定庵便说:“先点了灯来再说。” 灯是一座有敞口明角罩的灯台,不太明亮,但能防风,所以光焰稳定,映在燕红脸上,显得十分静穆。 “我不是怕别的,是怕一留了头发,又会有谣言。” “如果你怕谣言,最好少露面。”龚定庵说,“我是不怕的。而且我要回京销假,照旧供职,谣言也不会再落到我头上。” 燕红不作声,显然,这话她也听进去了。 “龚大少爷!好开饭了?” “好,开吧!” 于是移桌东舷,开窗待月。龚定庵把杯沉吟,思绪忽然落入少年时代,久久无语。燕红奇怪地问:“你在想什么?蒸的鱼一冷就腥了,还不趁热吃?” 龚定庵一笑收心,拈了一块鱼放入口中,突然发觉黑漆的桌面闪闪生光,抬头看时,云破月来,天上水中皆是一轮清光,水中之月周遭粼粼银光,逼船而至,另有一番趣味,不由得定睛凝视。 燕红的视线,也为上下天光吸引住了,但遗憾的是,忽来一阵乌云,月儿又退藏了。 “唉!”她叹口气说,“浮云掩月,好景不长。” 这不是勘破人生的态度,龚定庵想起刚才所谈,便即问说:“刘姑太太劝你的话,你预备怎么回答她。” “你是说她劝我留发那件事?” “是啊!” “还没有决定。”燕红答说,“你说的话不错,我得先试试我自己道心坚不坚,道心不坚,还是别留发的好,免得做出让人笑话的事来。” 这话意味很深,也很难测,龚定庵忍不住要问:“什么是让人笑话的事?” “或者,正就是你所希望的事。” “那不是笑话。”龚定庵赶紧又宽她的心,“我决不会强人所难的。” “唉!”燕红又叹口气,“自忏飘零,不信飘零。” 龚定庵心中一动,凝神想了一会儿,欣然说道:“我念首《丑奴儿令》给你听。”接着低声吟道: “沉思十五年中事,才也纵横,泪也纵横,双负箫心与剑名。 春来没个关心梦,自忏飘零,不信飘零,请看床头金字经。” 原来他将她的那句话,嵌入词中了,这下半阕,当然是为燕红代言。初采同意,仿佛是说她为情逃禅,转念又觉不是,迷离惝恍,需要好好去体味。 上半阕是龚定庵自写,她默念了一遍问道:“十五年前是十六岁不是?” 十五年前龚定庵十六岁,这年读纪晓岚的《四库全书提要》,才知道学海无涯,立志向学,开始藏书。以后年龄渐长,雄心勃勃,一直想立边功,但朝中大老,习于承平,而且以高宗开疆拓土,靡费巨额军饷为戒,所以一听他高谈“筹边”,无不蹙眉疾首,将他的满怀豪情壮志折磨净尽。 听他谈了“沉思十五年中事”,燕红说道:“‘剑名’就是明白了。何谓‘箫心’?” 龚定庵微笑不答。他生来多愁善感,而箫声在乐器中,真有万种凄凉。儿时每闻长巷中传来卖糖粥的箫声,一定会发烧得病,而每病一次。就会觉得自己又成长了许多。因此,他最好